我跟老闆一起吃過幾次飯。
第一次是在剛進公司沒多久,午休時間前半個小時左右老闆前來問我待會兒要不要一起吃午餐。
那個時候還不是很了解老闆這個人,也不知道應該跟四十世代的日本男性聊些什麼,所以一方面覺得有人請吃飯很開心,一方面又擔心沒有話題可以聊的尷尬窘境。
用餐的地方是公司附近的百貨公司美食地下街,適逢午休時間,前來用餐的上班族很多。
我點了親子丼飯。
就座後老闆立刻從口袋掏出某樣物品放置在桌上,我盯著那個物品好一陣子,覺得很有趣。
請猜看這是什麼樣的物品: 1)手機 2)皮夾 3)手帕 4)香菸盒 5)名片夾
因為一邊說話一邊吃飯,速度自然慢了許多,不知不覺老闆已經用完餐,而我的還剩下很多。礙於午休時間僅有短短的一個小時,我沒能全部吃完,留下了三分之一左右的白飯跟我不喜歡的蔥。
這已經是半年多以前的事情了,當時候的對話也幾乎都忘光,只記得老闆曾問我在日本時最喜歡吃什麼料理,我毫不猶豫的回答是迴轉壽司。
老闆於是接著說他有吃過台灣的海壽司,覺得跟日本味道很接近很好吃。
後來上網查了一下,才知道海壽司是很高檔的迴轉壽司店,跟我所指的一盤只要日幣一百元的迴轉壽司等級有著天壤之別。
第二次是去桃園出差的時候。抵達會場時適逢中午用餐時間,於是我們就在附近的一家供有簡餐的咖啡店用餐。
老闆點了肉醬義大利麵跟咖啡,我則點了香茅豬排飯。
之前就有聽說老闆喜歡吃義大利麵,但沒想到喜歡的程度遠超乎我的想像。「我最近幾乎都吃義大利麵,簡直是每天都在吃」老闆說。
我點的香茅豬排飯非常好吃,醃的很入味的香茅豬搭配清爽的馬鈴薯沙拉跟熱騰騰的白飯,隨著一口一口的將食物送進嘴裡,心情也放鬆的不少,可以說沒有上一次來得那樣緊張。雖然分量不算少,但是我吃得乾乾淨淨的,一粒白米都沒有留下。
用完餐後就前往活動會場。
活動辦得很成功,也比原先預計來得早結束,老闆提議我們再回剛剛那家咖啡店吃個甜點再回去。
於是我們又回到剛剛那一家店,這次點了千層派蛋糕跟紅茶。
一邊享用著下午茶一邊聊著剛剛的活動內容,突然覺得好像抓到訣竅知道該怎麼跟主管聊天了。
離開咖啡店要下樓之前,「我們買個伴手禮回去請大家吃吧」老闆像是想到什麼般的說。
於是我們晃到幾家賣有伴手禮的商店,但放眼望去都是不會想要花錢買來吃的東西,我繞了一大圈,終於發現畫有貓咪圖案、包裝很可愛的瑪德蓮甜點,
「這個好可愛!」
「那我們就拿兩盒吧」
「兩盒是12個,我們有13個人……好像不夠,啊,沒關係那我不用,我今天吃很多東西了」我說。
「那就再多拿一盒吧,你的可以留著當點心吃啊」於是老闆就拿了三盒去結帳。
雖然有點令人難以啟齒,但其實職員出差期間的用餐費是不能報帳的,今天的花費全部是老闆自掏腰包買單的。
公司每年都會舉辦大型的對外慶祝酒會,今年的與會人近九百人。
所有職員全部都是工作人員,我第一次參加,不知道這個活動辦得這麼盛大。下午四點就搭公務車抵達會場,一直忙到晚上八點半,期間完全沒有坐下來喘口氣或是吃個小東西果腹的空檔,感覺隨時像要倒了下去般的疲累。
八點半過後才是工作人員的用餐時間,雖然是buffet,但因為時間已晚,我只拿了些很簡單的沙拉、肉以及水果而已。
用餐到一半的時候,老闆跟一位穿著和服、很高雅的女士走到我這一桌。
我當下就知道這位女士是老闆的太太。
透過老闆的介紹,我們相互打了照會,老闆在我左側的位置坐下,夫人則坐在老闆的隔壁。
夫人的感覺跟老闆非常像,倒不是說長相,而是那股氣質。隨著談話的內容,時而皺起眉頭、時而抿嘴微笑的夫人,看上去既覺得是名很堅強的女性,同時又覺得很脆弱、似乎一碰就會碎掉般讓人想要保護。
很快的用餐時間已經結束,看著公司的人一個個離去,我也整理好自己的東西打算離開。
幾個禮拜以前老闆就曾提起這次的酒會結束後可以一起搭車回去,所以我並沒有太擔心交通的部分。
只是今天才知道夫人也有來,怎麼想也知道老闆應該是跟夫人一起回去才是。
我慢慢晃到老闆身旁,還沒開口,老闆就說「你可以先回去了」
既然對方都這麼說了,我也只能夠回應「那麼我就先回去了」
我走出飯店,問了附近的服務人員最近的捷運站在哪裡,一邊大力吸著冷冽的低溫空氣,一邊試著調整心情接受要自己搭捷運回家的事實。
我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,慢慢走到服務人員說的十字路口在那裏等著紅綠燈,慢慢想著今天發生的事情。
儘管飯店附近有很多計程車,但我沒有想要一個人搭的意思。
儘管那是搭捷運回去後還要走好一段路才會到家,儘管氣溫很低而我只穿著單薄的毛衣跟西裝外套,還提著可以用累贅來形容的行李的情況下。
我一邊望著紅綠燈旁的秒數,一邊四處張望,想著有沒有公司的其他人也是像我一樣選擇搭捷運回家的呢。
沒有多久,我看見老闆從會場的那個方向走過來。
「您也要搭捷運回去嗎?」我走向前問道。
「是啊,但是我們有兩個人,不如一起搭計程車回去吧」老闆提議。
我迅速地附和,下一秒就在路邊招了一輛計程車,心想真的是得救了。
我不知道夫人是怎麼樣回去的,因為穿著和服行動不是很方便,會不會是跟其他的夫人一起搭車回去了呢?
我只知道老闆真的是暖男無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