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首先,非常謝謝舅媽總是這麼細心的準備每一道菜,在這個餐桌上度過了很多美好的時光,還讓我帶便當……然後是舅舅,幫了我非常非常多的忙,兩位就像是我在台北的父母親,有時候因為我跟爸媽的工作性質差異很多,有些跟他們講的事情也不見得能夠得到什麼建議,但從兩位的身上我學到了非常多不論是對工作、還是人生的態度,也學到了要對自己好一點,過好每一天,快快樂樂的……」說完這段半是灑狗血的台詞後,恍似戲精子上身,自己竟然莫名地留下幾滴淚水,讓這段說詞的動人程度更上一層,只不過那淚水大半部分是摻雜著即將離開這個鳥地方的喜悅。
「唉唷,這都要怪你舅舅啦……都是他的意思」舅媽半推著舅舅的肩,接著說道。
聽著舅媽接了這句話的自己,淚水立刻拭去,眼睛瞪得大大的,她是不是會錯意了什麼?接的這句話聽起來簡直就像今天是我自己被趕出家門般的落魄。不是喔,不是這麼回事的,是我自己要搬出去的,早在很久很久以前。本想接著如此回嘴,但轉念一想,算了,都是最後共進的一頓餐了,再說什麼也沒有意思,被當作是趕出家門也罷,通通都無所謂
一個多月前舅舅與舅媽臨時安排一趟為期五天的韓國行,據說是在出團前兩周購買的行程,團費不過一萬多,兩個人因為撿到便宜成天笑咪咪的好一陣子。通常在這種只有我一個人在家的情況下,回到家後安安靜靜的,要幾點用浴室就幾點用,要看電視就看電視,要洗衣服就洗衣服,簡直就是普天同慶,比什麼都還來的令人高興,更何況是五天,為期五天的假期。
殊不知那幾天我依然地感到焦躁,縱使知道一個人在家,也下意識地擔心隨時都會有人拖著行李箱開門回家。也就是在那個時候,我開始意識到這件事情的非同小可。以往跟他們有一些小衝突時,都是過了幾天就好像沒事發生一樣,再次嘻嘻笑笑也不成問題。現在是沒有任何衝突,還是我一個人在家享受一切資源的大好時光,我竟然感到十足的不安,沒有辦法靜下心來。終於我知道已經拖不得了,我得趕快搬出去──越快越好,我需要有專屬於自己的小空間。
曾經這種焦躁感讓我萌生晚歸,甚至是離家的念頭。我曾故意在下班後東晃晃西晃晃消磨時間,拖到近九點才徐徐走回家,心裡還想著「怎麼樣?我也是有這麼晚回到家的時候,我也是有自己的生活的」只不過還沒進到家門,走回家的路上就可以看到家的陽台尚未有亮燈,那代表著還沒有人回到家,「呿,我拖了這麼晚才回到家,竟然還是第一個?」一邊踢著路邊的石子一邊腳步沉重的爬上樓喃喃自語。也曾經考慮過下榻在公司附近的商務飯店,只是一個晚上就要價兩三千塊錢台幣,不想回家的怨念再怎麼強大,荷包都不敵這樣的一擊。
就這樣,在我找到房子,搭捷運回家的路上,傳了訊息給我媽,然後得到了這樣的回覆:
恭喜妳,再也不用作瑪麗亞了。
某天我跟她抱怨洗完澡後浴室地板本來就會濕,我卻被要求地要擦得乾乾淨淨的,於是她便給了我「瑪麗亞」這個綽號。
搬家的過程太累人,就此省略。但令人感激的是舅舅仍然從頭到尾幫忙我搬家大小事。住進我那一人專屬的小套房後,很快地我就發現除了瑪麗亞,我還多了一個新身分──苦行僧。
入住第一天洗完澡,我沖了個清爽的澡後瞥了一眼地上的水,事不關己似的出了浴室開始身體的保養程序。過沒一會兒要再次進浴室洗手時差點滑倒大吃了一驚,這一驚非同小可,我趕忙找來抹布宣布它今後就是浴室專屬的擦地抹布,更巧的是那抹布與我當時借住在親戚家用的擦地抹布是同一牌,然後沒有間斷地持續我瑪麗亞的身分。
一到周末,我就會上最近的便利商店買礦泉水,通常我是買兩瓶2.2公升的礦泉水,因為買兩瓶有優惠。縱使便利商店離我的新家不過步行三分鐘的距離,要背著4.4公升的水爬上五樓,弱不禁風的小女子頓時就變成了苦行僧。某個周末我中午出門吃飯後,順路買了一些生活用品拿回家,接著再次出門買礦泉水背回家後,沒多久再出門吃晚餐,然後回家整理一下出門倒垃圾,掐指一算那天總共爬了八次樓梯。苦行僧無誤。
但只要有專屬於自己的小天地,管它瑪麗亞還是苦行僧,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。